[摘要] “我没什么要求，只要活着就好了。”6月5日，在监利县一处宾馆里，来自上海宝山区的胡坚跃对每个来看望他的人都这么说，这个讲起话来滔滔不绝、连说带比划的56岁男人不停地感叹自己太幸运了。
“我没什么要求，只要活着就好了。”6月5日，在监利县一处宾馆里，来自上海宝山区的胡坚跃对每个来看望他的人都这么说，这个讲起话来滔滔不绝、连说带比划的56岁男人不停地感叹自己太幸运了。
他是幸运，“东方之星”号客船上的456人里，只有14人躲过了江水的吞噬，而他是其中的一员。只不过，这种幸运悲伤似海。胡坚跃同屋居住的其他5人——一对65岁左右的夫妇、住在他上铺的杭州人、旁边铺上的山西人以及一名从其他房间转来的老爷子，都没有生还。
一
5月28日早晨7点，在上海大剧院门口，胡坚跃登上了前往南京五马渡码头的大巴车，在那里，这次被宣传为“畅游长江八省、饱览三峡全景”旅行将正式开始。胡坚跃之所以参加这次旅行，就是想去看三峡景色，而且“宣传价格很便宜，只要998元”。上船后，胡坚跃发现，船票、门票、硬卧票加上保险等费用，他要付2650元。
上午11点左右，大巴车到达位于南京幕府山北麓的五马渡，这里一边是滚滚长江，一边是青翠幕府山，相传是西晋末年“五王渡江”司马睿坐骑化龙之处，专供旅游上船。“五王渡江”乃是吉兆，但谁都没有想到，这次原定13天的开心畅游，竟会在4天之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拖入深渊，船上的绝大多数人，终不能看见三峡。
组织此次旅行的上海协和国际旅行社负责人陶非称，旅行社2010年开通长江旅行线路，去年开始与“东方之星”所属的重庆东方轮船公司合作，这已经是今年第4次组织“东方之星”号游船出游，之前一切顺利。
因为经济实惠，这条线路颇受中老年人欢迎，实际上胡坚跃参加的就是“夕阳红”老年旅游团。一般来讲，长途线路都会介绍游客购买人身意外险。陶非称，船上的403名游客中，359人买了20元人身意外险，75岁及以上游客保额5万元，75岁以下10万元。
“东方之星”看上去还是很豪华的，但是上船之后我看到船舷上有点地方有锈迹，甲板上缝隙也比较大。”胡坚跃说，他的房间在一楼105，潮湿闷热。但是点点瑕疵并不能阻挡大家的旅游兴致，一路上游客们相互交流着自己的兴奋。胡坚跃也不时地给家中的老母亲和姐姐打电话，给她们讲述自己看到的风景。
出事当天晚上7点多，胡坚跃给母亲和姐姐分别打了一个电话，“讲了游览古赤壁战场的事情”。当时，“东方之星”号已经从赤壁启程，下个目的地荆州古城。风雨已来，然而船上的游客中，没有人当回事，三楼大厅的四张牌桌周边，坐满了人。
这条满载游兴的客轮，正在逐渐逼近暴风雨中心。
二
“事后想想，幸亏我当时去了三楼。”晚上9点多，胡坚跃上楼了，他不是要去看人打麻将，而是因为一楼太闷热，想去四层的一等舱吹吹风，顺便看看江景。
住在船头位置一楼的胡坚跃沿着楼梯走向船尾的高层。事后，这段路被他看作“生命之路”。在二楼的过道处，胡坚跃看到工作人员正在用毛巾、毯子、泡沫之类堵塞船体左侧的门窗缝隙。风雨越来越大，门窗虽闭，雨水仍能打进船舱，船体开始有明显的摇晃。
“摇了大概有半个，不过不是很厉害，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。”胡坚跃称，当时三桌麻将、一桌扑克，老人们玩得不亦乐乎，还有很多人在旁边观看。
胡坚跃打开三楼朝向船尾的门，风雨一下子就扑了进来，他赶紧关上门，站在了旁边“门是半掩着的，我想等雨小一点了再去四楼”，他说。
雨没有变小，反而变得恐怖起来。“有那么两时间，整个船一下上一下下，桌子上的麻将都被震下来了，紧跟着桌子就倒了。”站在门边的胡坚跃也到倒了，倒下来的时候撞出了门，倒在了水里，“我感觉整个船都往右边倒了，在浪头上上下下了四五次，我头都晕了，站不住，跌进了水里。”
江面上风雨呼啸，一片墨黑，只有不时惊现的闪电霹雳出道道光亮。胡坚跃无暇他顾，略会游泳的他以为“一会儿就淹死了”。在他的身边，呼救声由大到小，渐渐微弱。
“当时脑子很乱，想着快要不行了，很痛苦。”说起在长江里被风浪抛上抛下的经历，健谈的胡坚跃，声音止不住地颤抖。
好在跌在水里的胡坚跃遇到了平生不可思议的事——一个救生圈落在了他身边。他迅速将胳膊伸进救生圈上的绳套里，死死勾住。几后，胡坚跃又看到了一个救生圈，他把它套在了腿上。
“现在想想，应该是甲板上挂着的救生圈，幸好我抓到了”。胡坚跃没有往后看，大风大浪也不容许他顾及他人，在他拼命抓住救生圈顺水漂流时，他不知道身后船底已经露出江面。
三
“我觉得一时头脑空白，一时又想了很多，想起亲人，想起朋友，甚至想着丧生在长江里，人家会怎么说起我。”胡坚跃称，过了初拼命针扎的几，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恐惧。
10后，同船63岁的无锡人谢林(化名)游到了胡坚跃的身边。“他搭上了我的救生圈，我没有赶走他”，胡坚跃说，一开始还有点担心谢林抢自己的救生圈，两个人都不说话。不过很快，俩人开始互相鼓励了，“江面上那种情况，我们心里都怕得要死”。
每次看见灯光，俩个相依为命的人就开始大声呼喊，嗓子很快哑了。“然后我对他说，咱们要保存体力，这次你来喊，下次就我来”，在接下来近四个的漂流中，胡坚跃和谢林配合得很好。
风雨依然很大，江水冰冷。“我将脸贴在救生圈上，这边脸被雨打得疼得受不了了，就扭过头将那边脸朝外”，胡坚跃称，疾风骤雨打得眼睛热辣辣的疼，眼泪不停地流，然而他们不敢闭上眼，“怕再睁不开了”。
采访时，胡坚跃的脸依然很红，但已经不疼了。负责照顾老胡健康恢复的监利县上车湾卫生院医沈志雄称，老胡的身体已无碍，暂时表现的心理状态也比较正常。
落水两个半之后，一艘渔船进入了他们的视线，灯光打来，他们拼命呼喊，然而渔船开走了。“当时绝望坏了，看着希望一下子跑走了。”继续在江水里浮沉的俩人，都不想说话，也说不出话来了。
约摸又是一个，又一艘渔船经过，两人再次大声呼喊，然而这次渔船仍旧驶离了他们。当时绝望的胡坚跃不知道，这艘渔船因天气原因没能救起他们，但是报了警。二十后，海警船来到他们的身边。胡坚跃让老谢先上了船。
在船上，老胡看到了后来被救的4名“东方之星”工作人员，4个人被控制在一个房间里，被要求写出翻船的经过。
“我是从地狱里走了一圈，可惜大多数人没有我这么幸运。我母亲告诉我，只要活着就好，我没有其他的要求。”老胡叹了口气，垂下了头。（程远州 付文 刘志强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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